Easy°Going。

同人||1599||伪装者
WeiBo:宓觅_EasyGoing

『往事成终』 #天台##台风#

        革命的路,你不在我一个人走。走过风霜雨雪,走过沧海桑田。只可惜你没能看见胜利的旗帜飘扬在同一片天空下,我穿着军装受勋。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所以一直相随,陪你怀念峥嵘岁月,陪你一起追忆往昔。看着你的指尖拂过灰白的军装,看着你眼角爬满皱纹。
        然后我们再次相逢,一同离开。
        由始至终,从未错过。
       
        老头儿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彻夜未眠无法入睡的。起初也只是间歇性的失眠多梦而已,做得梦也大多是过去回忆的闪现,醒了也记不真切。可是时间一长就变了,梦里开始重演他最不想看见的画面,而且是从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自己曾经的过往,看着自己一次又一次站在死亡的边缘。到后来更严重,老头儿开始恐惧睡觉,因为他害怕做梦。他儿子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帮上忙,最后也不知是谁出的馊主意,让老头听着手表的响声数数入眠。之所以说这是个馊主意并不是因为没有效果,而是刚有效果的时候手表却停了。

        老头特别宝贝这块表,全家都知道这是他当年的老师送给他的毕业礼物。这块高档手表陪着他结婚生子,陪着他丧妻抱孙,陪着他吃饭睡觉,陪着他度过后半生坎坷波折。不用换电池,又是国外进口的好东西,能走这么多年已经很值,可是就在他凭着一下下数秒勉强入睡的当口它却坏了,老头非说这是天意。

        他儿子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二话不说拿上旧物跑遍了整个北京城。到最后也不得不信了邪:这表在国内早就没人戴了,国外都可能已经彻底停产。好不容易度过了兵荒马乱的战争年代,按理说照原样找替代零件也是有修复的机会,但是这表内机芯实在特殊,就连专业的老师傅都说要么送出国修,要么干脆珍藏起来也就算了。修理师傅把手表原样装回去都花了不少功夫,就更不要说还得去寻一个匹配的机芯、齿轮。没人能接这个活儿,儿子只能又拿着这物件悻悻回家。

        伺候过老人的人应该深有体会,他们一旦要是没了精神寄托,兴致就很容易消沉,这老头也是这样。他一看见儿子回家时候的表情就知道,那手表肯定是修不好了。他也笑着安慰彼此说没关系,人都有老的一天,东西坏了也再正常不过。可是到了自己心里,却是如何都迈不过去这个坎儿。连续一个多月,他入梦回到自己和妻子结婚那天。老师来观礼并祝福,然后随口问到手表是否还戴着。他挽起袖口向老师证明自己连结婚当天都戴着的时候,却发现手腕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然后老师或者神色凝重,或者低头不语,甚至有几次对他破口大骂然后转身离去。老师走得非常快,他在梦中使劲地喊使劲地追都无法挽留。再后来他又梦见自己的大哥来兴师问罪,那男人风采依旧英气逼人,有时是用步枪抵着自己的脑袋,有时是用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反正当着哥哥的面,他永远不能说话或者无话可说,被追究的问题无非就是手表哪去了,为什么不戴着。最后,老头开始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忘记了手表到底是丢了还是坏了,每天最大的营生就是找手表,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白天在家里翻箱倒柜,夜晚在梦中魇梦缠身。

        儿子是个孝顺的儿子,看着老爹一天天萎靡下去,去了医院大夫也叹气说这是人老的必经之路。领着老头回家时,老头又问了自己好几遍手表哪里去了,自己编出各种理由隐瞒也没能平复老人越来越激动的神态和情绪,要不是自己强拉他回家,他甚至就要将毫不相干的路人手腕折断,拿回他认为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是受这件事的启发,儿子把老头送回家吃下安眠药以后,又以最快速度跑了一遍钟表行,这次他拿回了好多好多手表。

        好不容易安稳的一觉醒来,老头儿睁开眼第一件事又是开始找手表。这次儿子不慌不忙地对他说,昨天不是特意收在书柜最顶层的架子上了吗?是你自己说怕丢才稳妥地收好了啊。老头赶紧查看,果不其然,一枚男款旧式腕表安安静静地躺在丝绒盒子中。老头儿长舒一口气,转悠到客厅看电视去了。以此类推,一个星期有七天,老头都能在儿子不同的准确指引下找到自己失而复得的珍贵手表,脾气也变得不似发病时般暴力乖张只要手里能拿着手表,脸上就是带着笑容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儿子发现老头拿到手表之后不再乐呵呵,而是抱着手表哭得声嘶力竭,特别伤心。这可怎么办?不让他找不行,找到了还是哭得伤身。没办法,儿子开始一点一点询问他哭的理由,试图重新找到一种方法让自己自己的老爹得到一点心灵慰藉。老人握着他的手开始道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和他解释自己不是有意弄丢手表,要他不要怪罪不要生气。如果自己不原谅他,他就趴在地上不起来。自己还没意识到老爸到底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媳妇赶紧跑过来拉起老头的手说着没关系,手表拿去修了,你忘记了而已。儿子赶紧附和说是啊是啊拿去修了,修好就行了怎么会怪罪。后来,老头看儿子和儿媳妇的眼神开始变化,变得内疚变得躲闪,再后来开始叫错名字,直到没人能听得懂他在说什么,他也不再成天一味地寻找手表,因为他早已没了心力。

        终究到了那么一天,他垂垂老矣躺在床上,想翻个身下床却低头看见旁边凳子上坐着人。那人穿着黄绿色的军装,袖口领口微微发白,肩章领花却锃亮如新。他看着那人,那人也像察觉到了一般抬起头看着自己。瞥了一眼便不敢继续对视,低头攥紧床单却发现自己身穿水洗灰蓝色带补丁的军装。这时他听见椅子上的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还把地上两个突兀的皮箱拎到自己跟前。

        “你走吧,就当你从没来过这里。”徒留一个背影却不等着他去追。

        “老师!”顾不得身重如铁也要拖着残躯想起身去追。可是一个跟头栽到床下,听着皮鞋踏在医院水泥地上的脚步声远去,拳头砸到地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为什么不等他一同离去,为什么没等到看看光明的那天,为什么水泥地不是冰冷的,为什么自己身体越来越轻。

        下一秒他突然睁开眼睛,看见刚才离去的老师就站在自己身边。而几人所在之处也不是记忆中的老旧医院,而是自己的家。顺着老师目光看去,他的儿子和儿媳一同趴在床边哭。他伸手想要去抚摸儿子的头发,却被老师给握住打断。

        “你不能过去,你也知道原因。而且我从来就没真正责怪过你,是你自觉对不起我执念太深。”说完轻笑出声眼圈泛红。

        “老师还是这么盛气凌人,这么多年都不走地等着我,好不容易见了面就教育我,就非得要我亲自接受气死你才行。还好,我看见了。”说着他也笑了出来,发自内心的高兴。

        两人聊着天向外有去,老师打趣他说自己根本就没那么不讲道理,分明是他执念太深,一厢情愿把那手表当成寄托。他见无处对证,却也绝不承认,自己最后的日子是在混沌之中依靠终日找手表来度过,这多没面子。

        临走的时候老师突然又笑着回头了,他正好看见儿子从左手上摘下那块手表戴回自己已经失去温度的手上。

        “这孩子……”其实在大费一番周折之后,手表真的修好了。儿子诚心实意求老师傅为这枚手表量身定做齿轮,又换上可以带动的机芯。虽然外观看起来没有差别,内力的乾坤已经大不相同。当时儿子不放心将他最珍贵的东西交付给那时的自己,即使藏好又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翻出来,只好一直偷偷戴着。

        现在想想,一切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执念有执念的意义,更替有更替的初衷,反正那块手表又可以走上很久很久,直到尘埃落定,往事成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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